欧洲天然气已经连续涨价14个月，为下游产业带来巨大成本压力的同时，也推高了居民的生活成本。原本为了解决能源短缺与气候变化而推进的绿色能源，却因为天气原因纷纷“趴窝”，发电量很不理想。
别来了，真的是一滴也没有辣 (图：shutterstock)
既然这么不靠谱，为什么欧洲还要推进绿色能源呢?真的只是出于环保目的吗?既然欧洲化石能源产量有限，是否存在被卡脖子的隐患呢?
西欧国家激进的清洁能源计划
西欧国家相对缺少化石燃料，即使是德国著名的鲁尔区，其煤矿中品质最差的褐煤也占较高比例。缺乏优质能源是欧洲经济发展的最大制约因素之一。上一次石油危机导致能源价格大涨时，欧洲非常幸运的发现了北海油田，才缓解了燃眉之急。
北海油田肥了英国和挪威，同时提高了欧洲的能源自给能力，只可惜现在已经开采得差不多了
然而，如今欧盟在能源方面受到双重压力，一方面北海油田日渐枯竭。另一方面经过百余年的工业化进程，欧洲的污染问题一度触目惊心。随着大众环保意识的觉醒，欧盟开始变成全球的环保先锋，出台了非常激进的清洁能源计划。
率先进入工业时代的国家，污染史也更长 (图：shutterstock)
欧盟的经济引擎德国，至今依旧是世界上最大的煤炭消费国之一，比其他欧盟国家更依赖煤炭。2019年，经过长期谈判，德国政府计划到2038年关闭所有的燃煤电厂，共计84座。这样的举措不可谓不激进。为了减轻煤炭产区在转型期间的阵痛，德国政府也下了血本，计划支出450亿美元以推动相关产业转型。
德国汉堡燃煤电厂 (图：壹图网)
早在2011年福岛核事故之后，德国便决定在2022年前关停所有核电站，如今德国又开始加速淘汰煤炭发电。这些措施，都是为了完成这样环保目标而努力：到2040年，可再生能源要提供该国65%至80%的电力。
绿党的反核口号喊得震天响，执政党的政策不激进就可能败北 (图：Wiki)
德国近年来风电、光电占比快速上升，到2020年时发电量首次超过了化石燃料，可再生能源净发电量占比超过50%，高于2019年的46%。其中风能发电占比27%，成为最重要的电力来源。德国光伏发电量较2019年也增长了9.3%，到2020年9月，月发电量超过了硬煤发电厂。
然而，这一切并非没有代价。新能源的高成本推高了德国的电价，其电价是世界平均水平的两倍以上。当前，特别是制造业需要大量耗电，业界领袖自然不欢迎激进的能源改革。他们担心高电价会降低行业竞争力，对于废核的举措也颇有微词。
灯光装饰出现代化城市的夜间繁华，背后依靠的是稳定的电力供给 (图：shutterstock)
英国清退煤电的步伐更快，原本计划在2025年关闭所有燃煤电厂，在今年早些时候又将这一目标提前到2024年。近十年来，英国煤电占比迅速下降，从2010年占总发电量的四成，迅速下降到2020年的1.8%。风能同样是目前英国最重要的电力来源，发电占比24.2%。
与德国不同的是，英国没有放弃核能，而且近年来核电发电量占比还有所上升。而且英国天然气发电占比高达四成。在煤电迅速下降，可再生能源发电比例慢慢上升的转轨时期，天然气发电起到了过渡作用。
西欧能源革命中最激进的领头羊，毫无疑问当属革命老区法国。按照法国的计划，今年会彻底淘汰煤电。与其他主要依靠可再生能源的国家不同，法国核电站供应了70.6%的电力，发电量占世界核电的14.2%
如何快速拿下法国?禁核 (图：壹图网)
欧洲不同国家在这一轮淘汰煤电中的不同路线，决定了供电安全中不同的敏感点。比如德国看中天气，英国对天然气供应更敏感，而对法国来说核燃料供应如同生命线。
这么勇敢，恐怕是没受过限电的苦 (图：shutterstock)
攀升的能源消耗与见底的能源储备
西欧国家改变能源结构的激进举措也并非没有道理。
目前已经开采的油井储备逐渐变少，随着新油井越钻越深，原油品质有所下降，勘探、开采难度逐渐增加，从勘探到炼化全过程的成本，自然水涨船高。另一方面，新能源经过数十年的技术储备，如今技术日渐成熟，成本逐渐降低，具备了替代传统能源的可能性。
钻井越来越多，出油量却越来越少 (图：shutterstock)
因此长期看，化石燃料的需求会有所下降，这又导致能源公司继续钻探新油气田的动力不足，恐怕难以长期维持化石能源的产能和供给。当产能规模收缩，传统能源的边际成本将会上升，最终会反映到价格中。如果继续依赖传统能源，电价恐怕还会上涨，贫油的欧洲甚至可能会面对能源被人卡脖子的窘境。
抗议归抗议，大局上还是要各取所需，毕竟现在谁也没底气对石油完全说“不” (图：壹图网)
今年这场全球性的能源供应紧张，体现的便是转型期的尴尬。
这次欧洲缺气的起源要追溯到2020年。新冠大流行严重打击了全球天然气需求，市场上的天然气供过于求，导致能源价格暴跌，能源企业不会坐等破产，自然会收缩产能特别是减少勘探和开发新井。
随着疫苗接种的推进以及各国解封，天然气需求随着消费需求强势反弹。然而，去年油气勘探开发投资不足，导致今年天然气产能并未紧随需求激增。
病毒按下了各行各业的暂停键，但不是停止键，重启之后，各项需求也会回到常态 (图：shutterstock)
在2021年全球经济复苏几乎是同步发生的，这导致各国的能源需求同步上升。而主要经济体经历疫情之后，纷纷宣布加快绿色能源转型，天然气作为转型过渡的能源供应缺口加大。东亚也好、北美也好、欧洲也好，世界主要能源市场的成交价纷纷狂飙，其中又以欧洲最为夸张。
与去年5月的天然气价格低点相比，欧洲天然气价格在一年半的时间内上涨10倍，而且涨势并未停止。从8月到9月末，天然气价格又飙升了70%。
原本一路飙升的天然气价格在昨日下午出现了回落，是因为普京出面表示会稳定能源市场，好一番大哥般的操作
欧洲国家对于这一轮涨价缺乏准备，买得没有用得快，导致天然气库存越来越少。首先是去年冬天北半球遭遇极寒的冬季，欧洲天然气消耗量激增。随后，欧洲逐渐放松疫情相关的流动管制，工业恢复的速度高于预期，这也意味着更大的天然气消耗。到九月下旬，西欧国家的天然气库存已降至70%左右，是过去5年来的最低点。去年这个时候，库存水平为93%。
这刚进入10月份，很多人就被冻的瑟瑟发抖了，今年冬天，可能也是一个寒冬 (图：shutterstock)
被卡脖子的能源
本轮上涨的不仅仅是天然气价格，煤炭和石油同样也在上涨，火力发电成本激增。不巧的是，进入秋季后欧洲阴天变多，光电也会随之有所下降，今年欧洲的秋季较为干燥，降水相对较少，不利于水电。自夏季以来，欧洲经历了近年来风力最小的一段时期，德国的平均风力发电量仅相当于正常年份的一半。暴露出目前的绿色能源供应并不稳定。
风电是靠天吃饭的，即使整体装机量很大，没风的天气也是完全没用 (图：shutterstock)
欧洲国家之前倍受嫌弃的燃煤电厂已经悄悄提高了发电量，英国甚至重启了一座已经关闭的燃煤电厂。然而煤电制造的碳排放更高，这又把欧洲的碳排放交易价格推到历史最高位，增加了火力发电的成本。
迄今为止，欧盟主要国家的电价普遍翻了一番。法国突破了每兆瓦时(MWh)100.4欧元的纪录，德国也把最高电价记录刷新至每兆瓦时(MWh) 97.25欧元。甚至有分析师认为，涨价也无法填补能源缺口，最终可能会出现严重的电力供应紧缩。
“我已准备好应对鸡蛋袭击” (图：壹图网)
天然气价格上涨影响的不仅仅是供电系统。冬天很快就要来了，而欧洲取暖设备最常见的燃料便是天然气。据估算，德国大约310000个家庭的账单会增加11.5%，约172 欧元。法国、希腊、西班牙等国都在计划为受天然气涨价影响较大的家庭提供额外帮助。
欧洲老铁面临的是账单问题，中东难民面临的是生存问题 (2017年1月，难民在贝尔格莱德室外烧水洗澡..) (图：shutterstock)
此外，天然气不但是燃料，也是化工原料，会影响到下游的很多产业。今年欧洲的化肥厂日子并不好过，不少化肥厂面临着关停的风险。英国的二氧化碳价格从每吨200英镑飙升到1000英镑，这又将影响屠宰、气泡饮料生产、包装等众多行业。
目前看来，能够缓解欧洲燃眉之急的，只剩下了从俄罗斯进口天然气这一种办法，具体点就是加快北溪2号的进度。对此，普京的发言人彼得罗夫在近日说得也很明白：“毫无疑问，北溪二号尽快推出将显著平衡欧洲天然气的定价参数，包括现货市场。”
此前，美国政府和欧洲的不少政治势力都反对这一管道，认为这条管道一旦贯通，欧洲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会大大加深。俄罗斯也可以借此卡欧盟国家的脖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图：壹图网)
今年，俄罗斯便减少了穿过乌克兰国境的天然气运输量，以减少给予乌克兰的过境费，客观上也加剧了欧洲气荒的程度。想要补上缺口，自然只能早日贯通北溪二号。在本次天然气供应短缺期间，也有声音认为，俄罗斯正在用天然气供应做筹码向德国施压，并呼吁对此展开调查。
种种争议都没有影响德国加速推进北溪二号的事实。2021年10月4日，北溪二号天然气管道终于在现实的压力下开始通气测试。至于背后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妥协与交易，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北溪二号，是俄罗斯突围制裁僵局的最好途径
本次欧洲天然气短缺暴露了一个令人尴尬的事实——其实欧洲没得选。如果非要用卡脖子作比喻的话，恐怕欧洲能源的脖子早已扼于他人手中。
另一方面也说明，欧洲看似激进的绿色能源计划，也许还不够激进。在欧洲化石能源日益枯竭的背景下，想要摆脱能源受制于人的窘境，就需要进一步提高可再生能源的占比。转型期也许令人痛苦，但是近年来异常的气候、与对进口能源不断加深的依赖无不说明，欧盟和英国的能源转型不得不进行下去。
本文编选自“地球知识局”，作者：斯文的樊学长；智通财经编辑：汪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