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地，二手车行业又开始躁动。
在外部，发展更为成熟的美国二手车市场，出现价格疯涨的情况。根据在线汽车资源网Edmunds的数据，2021年美国二季度二手车的平均交易价格为25410美元，高于一季度的 22977美元，同比增长21%。
在内部，二手车行业近期频迎利好利好消息：政府部门不断发布政策推动二手车市场交易，二手车平台优信和瓜子二手车母公司车好多相继宣布获得融资补血。
8月13日，商务部网站发布数据显示，今年1至7月，我国二手车交易量989.3万辆，同比增长46.0%，较2019年同期增长22.5%。7月份，二手车交易量145.9万辆，同比增长15.7%;二手车与新车交易量之间的比例达到0.78，继续创新高。
二手车行业的春天，又来了?
行业利好频频
被资本冷落许久的头部二手车交易平台，再度获得了资本的青眼。
今年6月10日，瓜子二手车母公司车好多宣布完成3亿美元融资，本轮融资由H Capital领投，红杉资本中国、IDG以及杨浩涌个人基金跟投，公司投后估值超过100亿美元。
5天后，优信发布公告，宣布与蔚来资本、愉悦资本签署总额不超过3.15亿美元的融资协议，同时，58集团、TPG及华平资本等可转债持有人将持有的6900美元优信可转债转换为公司A类普通股。
在这一次行业回春前，二手车已被冷落了一段时日。不过，二手车交易平台们此前也曾是资本的宠儿，媒体统计数据显示，2016-2018年，二手车平台拿到了超300亿元融资，阿里、腾讯、京东、百度等互联网巨头纷纷入场。
为了打开知名度，获取更多客户，二手车平台们一度打响了广告营销战，一掷千金，争相邀请明星代言，一时间，线上线下渠道铺满了二手车的广告。据相关数据统计，仅2015年到2017年末，二手车平台的广告投放总额就超过了35亿元。
但高歌猛进的广告，打响了二手车平台的知名度，却并没有烧出美好的未来。
二手车平台大肆营销的同时，并没有探索出有效的盈利模式，深陷盈利难的困境，也不再受到资本追捧。人人车、瓜子、优信等头部二手车平台相继陷入危机，被曝出裁员、经营困难等负面消息。2016-2020年，优信累计亏损超过百亿元，甚至不得不出售资产求生。
当下，有了新融资的加持，优信、瓜子还能否回到高光时刻?答案尚待验证。不过，当前的二手车市场未尝不能期待。
近几年，政府层面一直发布关于推进二手车市场发展的政策。
在税收方面，2020年，《财政部税务总局关于二手车经销有关增值税政策的公告》指出，自2020年5月1日至2023年12月31日，从事二手车经销的纳税人销售其收购的二手车，由原按照简易办法依3%征收率减按2%征收增值税，改为减按0.5%征收增值税。
在推动二手车跨区域流通方面，自2016年以来，政府部门多次从政策层面，推动取消二手车限迁政策。今年以来，政府层面对二手车解除限迁、异地流转更加重视，政策在持续松绑中。
4月15日，国务院办公厅指出，要加快修订《二手车流通管理办法》，推动各地区彻底清理违规设置的二手车迁入限制，放宽二手车经营条件。
6月24日，商务部新闻发言人高峰表示，商务部正会同有关部门，围绕取消二手车限迁政策、便利二手车交易、推动二手车信息开放共享、创新二手车流通模式等四个方面，着力推动二手车市场加快发展。
“政府层面反复提这件事情，我觉得是好事。既看清了二手车行业的发展方向，也认清了现在还确实存在的一些阻碍行业发展问题，所以才会反复提。如果商务部新闻发布会提到的内容得到全部落实，二手车行业肯定会上一个更高的台阶。”北京小柠信息技术有限公司CEO宗明对「子弹财经」表示。
二手车商的探索之路
二手车行业的发展历来与政策高度挂钩，全面取消二手车限迁政策意味着二手车可以在全国范围内自由流通，无疑可以进一步激活消费潜力。
不过，政策可以大力促进行业发展，但要在行业里成功淘金，非常考验二手车商的“掘金姿势”。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二手车玩家们都在强调模式，在C2C、B2C、B2B模式里比拼。优信曾经是B2B模式的代表企业，后来升级为To B+To C全产业链发展，去和瓜子、人人车抢C端用户，后来，干脆彻底剥离了B2B“优信拍”业务。
不过，在宗明看来，对于二手车行业而言，B2B业务是最基础的业务，也是整个二手车生态链中最核心的部分。
据宗明介绍，“小柠拍”这个B2B二手车拍卖平台主要面向专业用户，从汽车经销商、汽车生产商、汽车租赁公司等B1端的委托方手里拿到车源后，再通过线上、线下同步拍卖共享全国车源的形式，将二手车出售给二手车车商、汽车经销商、二手车电商等B2端的竞买方。
“中国二手车有形市场非常发达，车商非常分散，但美国、日本、欧洲等国外市场，并没有这么多有形市场，而是有很多大型连锁企业，比如，美国有美瀚、日本有USS，欧洲也有很多大型拍卖平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其实回顾美国、日本二手车市场的发展可以看到，它们也曾经有过中国现在的业务形态，也曾有信任问题、信息不对称问题，但现在已经有相关的法规来解决问题，而在推动二手车发展过程中，B2B平台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宗明对「子弹财经」说。
他认为，中国二手车市场未来要发展到美国、日本、欧洲的程度，一定也会有大型B2B平台的出现，加速行业提升流通效率、降低成本和增加诚信度。
“中国市场其实已经验证了B2B平台的行业价值，比如，通过小柠拍平台，可以让B1端委托方的二手车快速进行高效率的流通，同时B2端竞买方也能通过平台快速采集到所需车辆，再去卖给C端，甚至如果To C出不了，也可以再回到平台上再次进行周转。”宗明补充道。
不难看出，在前几年烧掉巨量资金后，如今二手车平台纷纷放弃烧钱模式，开始寻求转型，探索新的商业模式。
2019年2月，陷入经营危机的人人车宣布转型为二手车信息中介平台，走轻资产路线。今年7月13日，人人车宣布同58同城达成深度合作，其创始人李健强调，保证人人车今后不会去参与非理性的烧钱和竞争。
优信则自建二手车仓库，将车源控制在自己手中，用以保证车辆质量，甚至推出了“七天无理由退车”保障。
瓜子二手车则从原来线上看车、线下交易的半电商模式，彻底转为线上交易、线下履约的“纯电商”模式。
不过，新的模式能不能跑通，仍需打一个问号。
“我虽然在网上看了很多二手车的信息，也收藏了一些比较心仪且性价比合适的车型，但我只是做一个参考，买车的时候好还价，大概率是不会在线上买车的。”计划买一辆二手车用来开网约车的王深(化名)告诉「子弹财经」。
“说白了，在网上看二手车和在网上看二手房是一个道理，即便中介或者房东拍的是房屋的实图、视频给你，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肯定还是要现场看一下、感受一下你才知道房子具体是什么样的。”王深说。
在他看来，线下可选的车型虽然不如网上丰富，但不用担心售后问题，“万一车有什么问题，直接开到店里去找老板就好了，县城不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板要长久地做生意，售后服务还是要搞好的，万一车是事故车，维权也方便。”
辽宁省一位二手车商戴思维(化名)对「子弹财经」表示，要推动个人消费者进行纯线上交易，对于二手车商而言，是很大的考验。“我们公司有小程序介绍车型，但主要是起到宣传作用，消费者通常还是会自己跑到店里来看车、试车和交易。”
“汽车属于贵重物品，构造复杂，一般消费者仅凭几张图或者一段视频、一些文字描述，其实很难判定一款车的真实情况，而且消费者自身对汽车的了解有限，所以可能也无法判定一款车存在的某些问题是否合理。而且汽车关系到人身安全，一旦买到问题车，会有很大的安全隐患。”戴思维说。
在她看来，中小型二手车商反而比较适合在二手车平台上收车。“车商本身对汽车有很深的了解，经验比较足，踩的坑也多，对一些车容易出问题的地方也有大致预判，所以在网上看车时，大致能推出这款车的实际情况，哪些问题是在可承受范围内，会有一个心理预期。而且买到车后有鉴别能力，也有时间和平台沟通。”
“水很深”的生意
国内二手车行业发展至今，却仍未被互联网改造，也未见巨头跑出，整体还是“小散乱”的状态，市场中大量充斥着夫妻店、小作坊等经营主体，规模小而分散。
二手车在中国为什么发展这么难?归根结底，行业依然没有解决信任问题。
长久以来，信息透明化不足一直是困扰二手车行业发展的一大问题，信息透明化不足进而导致了性价比合理性问题。
徐程程(化名)就吃过信息不透明的亏，2017年，父母花了约15万元全款给他买了一款大众朗逸的车作为婚车，在开了两年后，手头紧张的他把车卖给了县里的二手车商。
“车没有剐蹭过也没有发生过事故，平时也就在县里开开，但因为县里的几个二手车商互相都认识，一个比一个压价狠，最后只卖了5万元。后来，我到广州打工，把车的视频给一些二手车平台的评估师看了一下，说至少能卖8万多元。”徐程程对「子弹财经」说道。
“二手车商向来赚的就是信息不对称的钱，可能一款车以很便宜的价格收进来，再加很多价卖出去。这其实也造成了大家对二手车行业可能没有太好的印象，觉得水很深。但没办法，商家肯定是想多赚钱。”戴思维对「子弹财经」表示。
此外，不同于新车销售，二手车存在一车一况的特点，也导致消费者在购买二手车时容易出现“踩雷”的情况，比如买到事故车、泡水车等。
当年，瓜子、优信、人人车等互联网公司涌入传统二手车市场，想要做的正是推动二手车检测的专业化和信息、价格的透明化。
那么，二手车市场发展到现在，问题得到改善了吗?
对此，戴思维给出了肯定答案：“在二手车电商平台出现后，二手车的信息透明化问题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她举例道：“我们公司卖的是一些比较高端的车型，价格比较贵，现在一些消费者来买车时，往往会参考二手车平台上一些同款车型的估价，作为砍价依据，并且，能感受到现在的消费者对车况的认识也有所提升，现在卖出一辆车要比以前多费很多口舌。”
然而，饱受二手车信息透明化不足困扰的不只是消费者，这对于二手车平台的检测能力也是一大考验。
“谁也不敢保证0错误。”宗明直言，“我们有检测团队来帮助识别车辆真实状况，同时在系统里提供尽可能多的、社会化的、可查询的平台来帮助车商来去识别这些车辆的状况。不敢说做到万无一失，但确实比较少，已经做到尽可能低了。而且，万一出现漏检或查询不到这台车的一些车况或比较复杂的问题，我们也会按照平台规则积极帮助车商解决。”
在当下竞争激烈、信息化透明度仍待深化的市场里，找靠谱的二手车车源不是件容易事，要拿到比较好的车源，非常考验二手车平台的能力。
“一般来讲，B1端委托方会选择多家二手车平台进行合作。委托方客户选择我们平台，无外乎就是几个原因：给的拍卖价格是否足够好，拍卖是否快速，是否回款快、成交快、后续争议少等等。在服务上，包括拍前服务、拍卖服务、代办过户在内我们基本都帮他做到位，比如，4S店需要给厂家回传手续，这些都在我们的拍卖服务里，甚至我们还帮委托方培训人。归根结底，拼的还是服务。”宗明对「子弹财经」表示。
另外，小柠拍对B1端的委托方进行免费，只对B2端的竞买方按一定比例收取平台佣金，这就要求企业要有极强的成本控制能力。
“我们参考美瀚的拍卖中心、员工总数以及单个拍卖中心的人员、成本等，来控制人员效率。目前，我们把费用控制得非常低，包括除了做零售外的土地成本。另外，B2B平台因为服务的都是专业客户，其实不需要大量砸钱打广告去证明自己。所以，虽然我们基本上是行业佣金收费最低的，但也是为数不多还能盈利的企业。”宗明说道。
在戴思维看来，二手车平台的存在其实对于中小型二手车商也有好处。“公司负责收车的同事除了拓展个人车源、维护和汽车经销商的关系外，每天也会刷一下二手车平台的信息，看一下有没有合适的车型可以收回来，或者是和一些二手车平台的评估师打好关系，预留车况比较好的车。”
光明的未来
尽管经历了资本热捧又坠入低谷，但二手车从业者对于行业未来的良好预期却未曾改变。这一点，有二手车市场起步较早、发展更为成熟的美国、日本等国家作为参考。
美国已经有了相对成熟的二手车管理制度，还有Carfax汽车档案制度最大限度降低问题车造假的可能性，并且美国人有消费二手车的习惯，等等因素，都推动了美国二手车市场的发展。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数据显示，2020年，美国二手车与新车的实际销售比例为2.4：1，而中国二手车和新车的销量比例为0.4：1。
“我国汽车保有量已达2.87亿辆，在存量市场阶段，消费升级和置换需求在汽车消费中的占比将进一步提升，二手车市场有着巨大的发展空间和潜力。”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肖政三认为，如今二手车正当之无愧地成为汽车市场的主角，忽略二手车，汽车市场的可持续发展就是一句空话。
日本的二手车交易从上个世纪50年代起步，比中国提早了近半个世纪左右，行业已经非常成熟规范。
“我以前跟国内一线城市的二手车市场负责人沟通过，他告诉我，大概在10年前，有日本的长者来和他们谈合作建立拍卖市场，当时，这位日本长者就说我们的二手车市场发展程度大概是日本30年前的样子。由此推算，我估计现在中国二手车市场可能才处于日本20年前或10多年前的样子。”宗明告诉「子弹财经」。
显然，对比美国、日本等国家，中国的二手车市场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C端的需求量我觉得中国永远不缺，这不是制约市场发展的主要因素。中国市场的购买力已经是全球最厉害的，只要二手车有公开、透明、合理的流通环境和诚信的经营环境，C端的迅速扩展不是问题。”宗明指出。
在他看来，当前的二手车市场确实面临诸多难点，但已逐步得到缓解。
“渠道车源是促进二手车发展的比较重要的因素，只有大量的车进入市场，才会催化市场迅速成熟。我觉得中国已经快到这个临界点了。”宗明对「子弹财经」表示。
他进一步解释道，一是中国的汽车保有量已经到了比较高的水平，一些年头比较长的或因为以旧换新等其它原因需要售卖的车进入市场。同时，国内有很多租赁、出行公司，自然就诞生了渠道、批量车源，因此二手车的供给量越来越大。二是二手车流通环节，类似小柠拍这样的平台开始成熟起来，能够帮助行业实现低成本快速周转，极速流通。
“另外，从政策法规的配置来看，在限迁、限购、环保、税收、工商许可等方面，现在都在逐渐解冻。”宗明说。
不过，中国二手车市场起步较晚，至今也未形成全国统一的检测标准，汽车信息割裂存在于交管部门、大中小型修理厂等各方手中。在二手车市场制度的完善上，仍无法与美国同日而语。
“美国有Carfax汽车档案，可以快速查询车辆保险、维修、厂家等信息，但目前，国内协会、厂家等主体都没有完整的车辆信息，也没有主体愿意公开这些排除个人隐私信息后的可公开信息进行社会化、商品化流通。”宗明坦言。
显然，在二手车市场建设上，我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发展不够成熟的市场，也正是市场参与者的机会所在。
从数据来看，据艾瑞咨询统计，2011-2019年，二手车市场交易额始终保持正向增长，由2108.8亿元增长到了10517.5亿元。
2020年，疫情冲击之下，中国二手车市场交易额出现10年以来的首次下滑。中国汽车工业协会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累计完成交易二手车1434.14万辆，同比下降3.90%;交易金额同比下降5%，为8888.37亿元。
不过，随着疫情缓解，二手车市场已回暖。商务部网站发布数据显示，今年1至7月，我国二手车交易量989.3万辆，同比增长46.0%，较2019年同期增长22.5%，可见二手车市场正稳步增长。
结语
客观来说，此前我国的二手车平台在商业探索上难言成功，市场仍未有巨头跑出。
但分散的格局、二手车市场的广阔前景、落后于国外的发展水平以及政策的不断推进，给予了二手车商发展的信心。随着行业竞争加剧，一部分玩家倒下了，剩下的玩家仍在继续推动行业的发展。
如今，资本重新关注到头部二手车平台，行业内长期存在的一些问题被逐步击破，二手车市场的未来，虽然不会一帆风顺，但仍然可以期待。
本文编选“子弹财经”，作者：许芸，智通财经编辑：庄东骐
